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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的柳絮刚在胡同口飘了两天,就被突如其来的九级大风卷上了天。周日下午三点,小宇抓着被风吹成波浪形的英语试卷冲出培新中学,迎面撞上裹着沙粒的狂风,整个人踉跄着撞进香樟树影里。
"小宇!"扎着丸子头的同桌小满从车棚窜出来,书包带子拍打着脸颊像条狂舞的章鱼触手,"王奶奶的煎饼摊要飞走了!"
两人逆着风往胡同口跑,空中飞舞着塑料袋和银杏叶。小宇眯着眼看见七十岁的王奶奶正用整个身体压住蓝色遮阳伞,三轮车上装鸡蛋的塑料筐已经滚到了马路中间。
"奶奶松手!"小宇扑过去抱住伞骨时,听见布料撕裂的声响像放鞭炮。装着葱花面糊的铁桶突然被掀翻,黄澄澄的面浆泼在柏油路上,瞬间被风刮成了一张扭曲的抽象画。
"我的老腰..."王奶奶跌坐在马路牙子上,灰白头发里粘着片枯叶。小满突然指着天空惊呼:"快看!金蝴蝶!"
小宇抬头看见两点金光在铅灰色云层下翻飞,定睛才发现是两只风筝残骸。褪色的蝴蝶翅膀拖着长长的尼龙线,其中一只突然俯冲下来,线头正缠在煎饼摊的煤气罐阀门上。
"危险!"三个声音同时响起。穿橙色环卫服的大叔从梧桐树后冲出来,手里还握着半截被风吹断的扫帚。小宇感觉心脏要跳出喉咙,他抓住煤气罐滚烫的把手,手指被铁锈划出细小的血痕。
狂风突然转向,尼龙线"啪"地断开。小满趁机用美术课裁纸刀割断缠绕的线头时,远处传来微弱的猫叫。王奶奶突然撑着膝盖站起来:"我的三花早晨生崽了,就藏在报刊亭后面!"
小宇抹了把脸上的沙子,看见报刊亭的铁皮顶棚正在风中呻吟。他和小满猫着腰钻进亭子后的缝隙,五只湿漉漉的小奶猫正挤在破棉鞋里发抖。母猫焦躁地来回踱步,尾巴上的毛全部炸开。
"用我的雨衣!"环卫大叔不知何时跟了过来。当小宇用牙齿撕开包装袋时,尝到了塑料膜上咸涩的沙土。他们把小猫裹成个襁褓,母猫却突然窜上歪脖子槐树。
"接着!"小满把校服外套抛给小宇。就在他踮脚去够树枝时,听见头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。胡同深处某户人家的屋脊上,青灰色的瓦当正像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崩落。
"小心!"王奶奶的惊呼被风声扯碎。小宇抱着猫窝扑向墙根,后颈突然一凉——半块雕花瓦片擦着他耳朵扎进泥地里。母猫趁机跳下来,隔着雨衣轻轻舔舐幼崽。
风势渐弱时,天空裂开道琥珀色的缝隙。小宇瘫坐在满地狼藉中,发现手心里不知何时粘了片金色风筝碎片。王奶奶掀开保温桶:"还剩最后一碗梨汤。"
"你们看!"小满突然指向天空。万千柳絮乘着残余的风涡旋上升,在夕阳里化作漫天金蝶。环卫大叔掏出手机拍照,镜头里母猫正叼着幼崽走向王奶奶新支起的纸箱小窝。
暮色降临时,风里传来糖炒栗子的香气。小宇捧着温热的梨汤,看见第一颗星子穿透云层,落在风筝残骸的金箔上微微发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