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逃跑的影子

"小豆的作业本又不见了!"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。十岁的李小豆涨红着脸蹲在地上,看见自己浅灰色的影子突然抽搐着缩到椅子腿后面,就像被火苗烫到的蜗牛触角。

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。每当有人注意到他,那个本该老实待在地面的影子就会突然活过来,拽着他的裤脚往阴影里躲。自从三个月前转学来到新班级,小豆的影子就变得越来越透明,现在看起来像团被水晕开的墨迹。

"你的影子得的是社交恐惧症。"校医推了推眼镜,用听诊器按在墙面上,"昨天它躲进储物柜里,害得值日生找了半小时。"小豆低头盯着自己发颤的鞋尖,想起昨晚妈妈把妹妹的满分试卷贴在冰箱上时,他的影子"啪嗒"一声从墙上摔下来,像块融化的黑布丁。

情况在春游那天彻底失控。当老师提议玩"信任背摔"游戏时,小豆的影子突然像漏气的气球般"咻"地窜上树梢。全班看着挂在树枝上飘荡的影子布片哄堂大笑,小豆的耳朵里灌满尖锐的耳鸣声。那天晚上,他的影子彻底消失了。

第二天清晨,小豆在镜子里看到惊人的变化——他的身体变得半透明,阳光正穿透他的手掌在地板上投下光斑。更可怕的是,当他经过邻居家时,正在浇花的老奶奶突然疑惑地揉眼睛:"刚才是不是有阵风带着书包飘过去了?"

"你需要勇气补剂!"流浪猫大橘从垃圾箱后踱出来,尾巴尖亮着萤火虫似的光点。这只总在操场出没的橘猫舔着爪子说:"每个自卑孩子的影子都藏在彩虹桥尽头的勇气银行,但只有午夜十二点......"

小豆跟着大橘溜出卧室时,月光正把路牌照成蓝白色。他们穿过24小时洗衣店的旋转门,在某个塞满毛绒玩具的烘干机前停下。当大橘用尾巴按下"强力烘干"按钮,整个世界突然开始天旋地转。

彩虹桥比小豆想象中要滑得多,每道颜色都在脚下咕噜咕噜冒泡泡。勇气银行柜台后,戴着单片眼镜的鼹鼠先生推来满满一车发光硬币:"你的影子典当了837枚勇气币,现在它正在勇气温室当扫地工。"

在温室迷宫里,小豆看见无数发光的影子正在照料水晶花。他的灰影子正用扫把和落叶形状的恐惧搏斗,那些落叶上写着"我不行""他们会笑我"。当他伸手触碰最近的紫色花朵,突然听见自己上周在英语课回答问题的声音——虽然结结巴巴,但老师确实说了"发音很标准"。

"其实上周你帮低年级生捡羽毛球时,赚到了5个勇气币。"鼹鼠先生突然出现,爪子上的算盘噼啪作响,"昨天你虽然没答出数学题,但举手姿势比前天高了3厘米,值2个勇气币。"

黎明时分,小豆抱着重新缝补好的影子跌进被窝。当晨光再次爬上书桌时,他惊讶地发现影子正稳稳站在地板上,边缘泛着淡淡金边。更神奇的是,当他走进教室,影子居然主动伸长手臂帮前桌捡起了橡皮。

"今天的朗读课,有谁想扮演狐狸先生?"语文老师话音刚落,小豆感觉裤脚被轻轻拽了一下。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踮起脚尖,把他的手肘往空中推。当他的手臂像破土而出的竹笋般举起来时,全班都看见那个曾经总想藏起来的影子,此刻正昂首挺胸地摆出超级英雄的姿势。

三个月后的结业典礼上,小豆的影子已经能在阳光下投出清晰的轮廓。当他捧着"进步之星"奖状走下讲台时,观众席里的妹妹突然指着地面惊呼:"哥哥的影子在比爱心!"果然,那个活力十足的黑影正用双手在胸前摆出闪亮的心形,而躲在妈妈手提包里的橘猫大橘,偷偷露出了狡黠的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