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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，池塘边的芦苇丛里传来"咕嘟咕嘟"的声响。鱼爷佝偻着背，将翡翠雕成的葫芦口对准水面，那些漂浮的褐色鱼屎立刻打着旋儿钻进葫芦肚里。他布满皱纹的手腕上缠着五色丝线，每吸净一片水域，丝线就泛起微弱的光。
"老骨头又来扫院子啦？"红鲤鱼从睡莲叶下游出，吐出串珍珠似的水泡。鱼爷用葫芦轻轻敲它脑门："就你话多，昨儿是谁被水藻缠住尾巴喊救命的？"荷叶底下顿时传来窸窸窣窣的笑声，十几尾锦鲤摆着纱裙般的尾鳍游来，搅得水面金红交错。
忽然有团黑影掠过水面，鱼爷抬头时，葫芦差点脱手。穿西装的男人正举着相机对准池塘，鳄鱼皮皮鞋陷在泥里。"老先生，您这鱼塘怎么半点污渍都没有？"男人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光，"我是水族馆采购部主任，开个价吧？"
鱼爷把葫芦往怀里藏了藏，枯枝般的手指微微发抖。二十年前也是这样明媚的早晨，当他把最后一捧鱼屎吸进葫芦时，翡翠突然迸发出七色光芒，那些污秽竟化作几十尾流光溢彩的小鱼跃进池塘。自那之后，葫芦每天都会"吐"出新的生命。
"不卖。"鱼爷转身要走，却被拽住蓑衣。男人压低声音："上周三夜里，我看见你把葫芦倒扣在水面..."话音未落，池塘突然翻起浪花，所有锦鲤齐刷刷跃出水面，溅了男人满身水花。等他用西装袖口擦干镜片，老人和鱼群早已不见踪影。
月光给芦苇镀上银边时，鱼爷正蜷在竹屋里咳嗽。葫芦在他枕边颤动，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。自从被那男人惊扰，葫芦就再没吐出过小鱼，反而开始漏出黑浊的液体。窗外传来鱼儿不安的扑腾声，他摸着胸口坐起来，发现丝线已经褪成灰白色。
"爷爷！水变烫了！"红鲤鱼用尾巴拼命拍打窗户。鱼爷踉跄着扑到塘边，只见水面浮着翻白的鱼肚，荷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。他颤抖着举起葫芦，裂缝却突然崩开，黑色洪流喷涌而出，将整片池塘染成墨色。
绝望之际，远处传来汽车轰鸣。那个男人带着四个壮汉跳下车，手里晃着麻绳和铁笼。"早说了把葫芦给我！"他狞笑着逼近，"能转化污染的神器，放在海洋馆能赚......"
话音戛然而止。红鲤鱼突然从污水中高高跃起，鳞片在月光下燃起火焰，所有濒死的鱼群跟着腾空，汇聚成璀璨的星河。翡翠葫芦的碎片自动飞向空中，每一片都裹住星光，化作数百尾透明的小鱼钻进池塘。黑水触到光鱼瞬间汽化，新生的荷叶卷着嫩芽钻出水面。
"这...这是..."男人瘫坐在地。鱼爷的白发在夜风中飘扬，手腕丝线重新焕发光彩："它们不是神器，是愿意守护家园的灵魂。"晨光初露时，塘边只剩歪斜的鳄鱼皮鞋，芦苇丛里多了个翡翠色蜗牛壳，从此再没人见过那个西装革履的商人。
如今经过池塘的人总会驻足，看穿蓑衣的老人用新葫芦清理水面，成群的光斑小鱼在他脚边游弋。若是细听，还能听见红鲤鱼在唠叨："老骨头，东南角还有片鱼屎没吸呢！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