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在影子里的男孩

"丁小豆!快把球传过来!"足球场上,十岁的阿虎急得直跺脚。可扎着西瓜头的小男孩只是死死抱着足球,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站在原地。直到对手轻松抢走足球,场边立刻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嘘声。

这是小豆第三次在比赛时突然僵住。自从两个月前他在校庆表演中忘词,被全校同学哄堂大笑后,他的胆子就像漏气的气球越缩越小。现在别说当众讲话,就连课间去洗手间都要等走廊完全没人了才敢贴着墙根溜过去。

"再这样下去,你会变成透明人的。"午餐时,同桌朵朵晃着羊角辫警告。小豆缩了缩脖子,把脸埋进饭盒,番茄炒蛋的汤汁顺着下巴滴在校服上——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。

但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离奇。那天清晨,小豆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右手掌变得像果冻般透明。当他战战兢兢站在镜子前,发现连鼻尖都开始若隐若现时,书包"啪嗒"摔在了地上。

"隐形症初期症状。"校医室的老校医推着眼镜,把听诊器按在小豆越来越模糊的胸口,"当逃避成为习惯,存在感就会像阳光下的冰棍那样融化哦。"窗外知了突然集体噤声,吊扇在头顶投下晃动的阴影。

当晚,小豆蜷缩在被窝里,听见爸妈刻意压低的对话。"要不转学吧?""可医生说这是心理问题..."泪水浸湿了枕头,他想起上周自然课分组时,全班同学像躲瘟疫般避开他的场景。月光透过窗帘缝隙,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银线,他盯着自己正在消失的脚尖,突然抓起书包冲出了家门。

凌晨三点的游乐园像座沉睡的钢铁森林。小豆闭着眼冲进旋转木马的控制室,颤抖着按下启动键。当彩灯"刷"地亮起时,他发现自己正骑在最大的南瓜马车上,而木马竟真的腾空飞了起来!夜风卷着棉花糖的甜香掠过耳畔,他看见远处教学楼顶有团荧蓝的光晕。

"抓住缰绳!"穿着星空斗篷的守夜人爷爷突然出现在栏杆上。当木马载着他们冲向光晕时,小豆感觉心脏快要跳出喉咙。在穿过云层的瞬间,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闪现:三岁时不敢松开妈妈衣角的自己,六岁时缩在滑梯底下的自己,还有上周咬着嘴唇看别人踢球的自己。

"每个逃避的瞬间,都会偷走你的一片影子。"老人指尖轻点,光晕化作水晶球映出惊人画面——完全透明的自己正在教室里游荡,同学们却视若无睹地穿过他的身体。课桌上积满灰尘的作业本,妈妈对着空椅子说话的模样,让他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水晶球表面。

黎明时分,浑身湿透的小豆站在教室门口。当早读铃声响起,他深吸口气,在五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径直走向讲台。"对、对不起..."他的声音像受惊的幼猫,但攥紧的拳头里攥着朵木马旋转时掉落的小雏菊,"上周自然课的资料...我查了补充内容..."

粉笔灰在阳光里起舞,当小豆结结巴巴说完最后一个字,朵朵突然跳起来鼓掌。像是魔法生效般,他透明的手指重新泛起血色。那天课间,当阿虎把足球抛过来时,小豆闭上眼睛用力踢了出去。

三个月后的全市演讲比赛现场,聚光灯下的小豆顿了顿。观众席瞬间的寂静让他后背发凉,但当他摸到校服口袋里的干枯雏菊,声音突然变得清亮起来:"勇气不是不会害怕,而是带着害怕向前奔跑..." 台下,守夜人爷爷的身影在礼堂后排一闪而过,星空斗篷上沾着游乐园的彩纸屑。